在川滇藏线上与自己相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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赫拉克利特说“人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”，我也不可能两次走过同一条川藏线。在这条路上，我与过去的自己相遇，仿佛穿越了时空，进入另一个平行空间。

三位朋友如约来到拉萨，我带他们去吃了央卿仓的藏餐和冈底斯餐厅的尼泊尔餐。逛八廓街，转大昭寺，去布达拉宫广场，住香格里拉酒店。我们都不是第一次来拉萨，此行的路线是国道，为了让这条路显得更精彩，我制定了绕道滇藏线，再经过稻城亚丁，从理塘回到国道的行程。

（一）南迦巴瓦峰

（拉萨-林芝-索松村）

穿过米拉山隧道，拉林高速在青山间穿梭，一座雪山在云雾缭绕中若隐若现，我并不知道它的名字，但不是朋友一直期待的南迦巴瓦峰。那得过了林芝县城，或者在色季拉山口，或者在雅鲁藏布大峡谷里的索松村和直白村才能看得见。

我们的午餐是在林芝县城吃的鲁朗石锅鸡，还点了一道松露煎藏鸡蛋。林芝的西瓜，总是那么诱人。饭店隔壁就有家水果店，如同前两次来这里，这家石锅鸡和那家水果店的西瓜，似乎成了不可或缺的搭配。

尼洋河，宛如流动的翡翠。我们沿着尼洋河，欣赏峡谷的风光，直到它汇入雅鲁藏布江，我们沿着雅鲁藏布江边的国道前进。这条沿着边境线的国道让我倍感亲切，去年的新藏线骑行，今年的丙察察骑行，都是沿着这条国道。

到了派镇，购买景区门票，过桥，继续沿着雅鲁藏布江前往索松村。一段彩虹悬在山顶，在云层的间隙，我看见了南迦巴瓦峰的山尖。到了索松村，我们还是住在上次来的那个位置，隔江相望的就是直白村了。回味着上次看到的日落金山，我们站在峡谷边的那棵桃树下，盼望着笼罩在上空的云层能够散开。可是，羞女峰并不那么轻易露面，直到夜幕降临，我们也没有看到她的真面容。

吃过晚饭，我们又开始盼望着，或许夜里能看见吧。虽然夜空明亮，有流星划过，但南迦巴瓦峰依旧躲在云层里。

（二）天堑变通途

（索松村-鲁朗-波密）

夜里，期盼黎明的到来，我们希望南迦巴瓦峰会在清晨出现。然而，清晨的云雾更浓烈，我们仿佛置身仙境。天边又出现了一段明亮的彩虹，也算是给点安慰。这次看到南迦巴瓦峰的希望，只能寄托在色季拉山口的观景台上了。

原路返回到林芝，途中经过佛掌沙丘时，恰好有一道完整的彩虹将沙丘笼罩，也算是难得一见的景象。离开雅鲁藏布江，沿着尼洋河回到国道。在曲折的盘山路上，一直开到了色季拉山口——南迦巴瓦峰依旧没有出现。我安慰朋友们说：“下次再来吧，咱们选择11月份，那个时候一定能看到。”

“鲁朗石锅鸡，应该是鲁朗的最正宗吧。”

到了鲁朗，我们以石锅鸡作为午餐。

迫龙沟大桥、通麦特大桥、隧道，让这段曾经艰险的国道天堑变通途。曾经的排龙天险不必走了，单向轮流放行的通麦铁桥也成了历史，就是江曲玛米塌方群的代号，从此再也不必担心那些随时塌落的土石。然而，走在这条路上时，我心中依旧回味着年骑行国道时经过的这些地方。天堑变通途，没有什么不好的，只是曾经的记忆只能留作记忆。

到了波密县城，我带朋友们去吃陕西臊子面和肉夹馍。石锅鸡再好吃，也不能一天吃两顿，又不想吃川菜。这家店就在雨中波密青旅的对面，是我骑行途中住过的地方，这里的臊子面给我的味觉留下的很好的印象。在旅行中，我们去一家曾经去过的餐厅或者酒店，仿佛可以穿越时空遇见自己。

（三）怒江七十二拐

（波密-然乌-左贡）

帕隆藏布江发源于然乌湖，在江水和湖水的分界地带，巨石散落。我站在距离江边最近的那块巨石上，眼前云罩青山，头顶天色苍茫，耳畔流水轰鸣。当我举起手臂，突然觉得手中似乎握着一把利剑。有一句诗在脑海里萦绕：“问苍茫大地，谁主沉浮？”更有一首歌在耳边响起：“望苍天，四方云动，剑在手，问天下谁是英雄！”

横断山，路难行！过了然乌镇，翻过安久拉山，就进入了横断山区。道路沿着怒江，四周的山呈现红色，光秃秃的，难以见到一棵树。新的怒江大桥连接两岸。旧的怒江大桥留有一个桥墩没有拆除，因为在当年浇筑桥墩时，一名战士不慎跌入其中，未能救出，长眠在桥墩里。所以，通过这座大桥的车辆会在此鸣笛纪念。

站在业拉山观景台，著名的怒江七十二拐呈现在眼前。我想起年的川藏线骑行，这条路上10个人就有一个要在这里摔车，而且我亲眼看到前面的骑友在转弯时车速过快而摔倒，好在只是擦破了表皮。

下怒江七十二拐是很危险的，一定要控制好车速。若是反向骑行，上怒江七十二拐的难度确实不小。不过，要是和通往珠峰的那条路比起来，这怒江七十二拐可能就是小巫见大巫了。第一次见到怒江七十二拐的时候，感觉很震撼，当我骑行过珠峰之路，觉得怒江七十二拐也不过如此吧。可谓是“曾经沧海难为水，除却巫山不是云”。

（四）梅里十三峰

（左贡-如美-飞来寺）

海拔米的米拉山开通隧道之后，海拔米的东达山就成了我们此行的最高海拔点。从左贡出发，翻过东达山，我们停在一处观景台，俯瞰蜿蜒曲折的公路，有秃鹫在空中盘旋。再翻过海拔米的觉巴山，就到了如美镇。

在川藏线骑行中，我今年已经补上了因搭车错过的“新都桥-雅江-理塘”段，也补上了因前往稻城亚丁绕道滇藏线而错过的“理塘-巴塘-芒康”段。这条川藏线我似乎已经完成了整个骑程。实际上，年那天，到达如美是中午，我没有住在这里，觉得条件太差，又觉得天要下雨，天黑前可能翻不过觉巴山。恰好，有骑友找到了前往荣许的车，所以，从如美到荣许这几十公里路，我没有骑行。

我曾经想过，是不是要找个机会把这几十公里补上。但是，我又何必心生执念呢？尤其是当我越来越能体会王维诗中的那句“隔浦望人家，遥遥不相识”之后。我允许生命中存在遗憾，我接纳了这些不完美的存在。

加拿大音乐家、诗人LeonardCohen在《Anthem》中有这样一句歌词：

Thereisacrackineverything,that’showthelightgetsin.

万物皆有裂痕，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。

我没有骑行的这一段（如美-荣许）就是我整条川藏线骑行的裂痕，它在我的记忆中是一个特殊的存在，并且时刻提醒我勿生执念，可以追求完美，但不要苛求完美。

翻过海拔米的拉乌山，就到了川藏线和滇藏线交汇的芒康县。我们沿着澜沧江一路南下，暂时离开了国道，行驶在国道上。从芒康到飞来寺这段路，我年是正骑，今年是反骑，比司机师傅还要熟悉路况。每到一处，曾经的场景浮现眼前。在曲孜卡泡温泉，在盐井镇吃了40碗加加面。在这条路上遇到塌方，巨石滚落之地，就在我身后几米的地方，简直称得上与死神擦肩而过。

我带朋友们参观了藏区的天主教堂，买了两瓶当地产的葡萄酒。还是没有去千年古盐田，隔着红色的澜沧江，可以望江谷底的那片晒盐场。

滇藏界到了，过了这里就是云南。到了飞来寺，云层很厚，我们看不到梅里十三峰。站在酒店的窗前，望着观景台上的八座白塔和低海拔的冰川。日照金山也不用期待了，早上更是阴云密布，还下起了小雨。但是，曾经在这里看到过的日照金山让我们觉得，最美的风景就在自己心里，见与不见，并无分别。

（五）稻城亚丁

（飞来寺-奔子栏-香格里拉镇）

离开飞来寺，在德钦县城吃了早餐。又是我曾经吃来过的包子店，土豆馅的包子最受欢迎。穿过隧道，翻越海拔米的白马雪山，终于露出了蓝天。

已经和澜沧江说再见了。过了金沙江大拐弯，我们在奔子栏镇离开国道，沿着金沙江边的S行驶。这条路是从来没有走过的，一侧是金沙江，另一侧是悬崖峭壁，多么熟悉的景象，藏区的路大多如此。

天气越来越晴朗，蓝天白云，阳光普照。白塔旁，经幡随风飘扬。穿过几个隧道，在抵达乡城之前，转入岔路，天空的云层又开始聚积。到了香格里拉镇，已经变成阴天。

我们带朋友们去洛克广场附近的餐厅吃自助餐——石锅土鸡/排骨。去年骑行泸亚线，就住在对面的阿央客栈，来这里吃过三次。如今，大概是疫情原因，阿央客栈没有营业。

明天要不要去亚丁景区，这得看天气情况

（六）彩虹

（香格里拉镇-稻城-理塘-雅江）

清早下起了雨，我们来到稻城亚丁景区门口，看到乌央乌央的人群，顿时就没有了进入景区的意愿。看过很多次三大神山（央迈勇、夏诺多吉和仙乃日）和三个海子（珍珠海、牛奶海和五色海），我们就不进去看了。行程了也做了调整，不住在理塘了，继续向前，可以到达雅江县。

从香格里拉镇出发，在稻城县看过塔林，继续翻过海子山和兔儿山，前往理塘。路过道班时，时空仿佛发生了交错。年骑行到这里，高反导致严重头痛，道班的师傅开车把我送到了稻城县。去年骑行完泸亚线，我继续骑行前往理塘县。刚到兔儿山垭口，就下起了鹅毛大雪，气温骤降，我又来到这个道班借宿。这大概就是一种缘分吧，我把这些讲给朋友们听。

“道班的位置就在里程碑那里。”

到了理塘县城，我推荐的午餐点是牦牛汤锅。这是不久前，我骑行到这里时，路上遇见的赵姐请我吃饭的地方。

“你很喜欢到同一家餐厅吃饭。”

那是因为，我在这里可以和曾经的自己相遇。

我带着朋友们去了勒通古镇，参观七世达赖喇嘛诞生地和长青春科尔寺。这里是仓央嘉措转世之地，他写的几首诗刻在墙上。我印象最深刻的那两首是：

曾虑多情损梵行，入山又恐别倾城。

世间安得双全法，不负如来不负卿。

和跨鹤高飞意壮哉，云霄一羽雪皑皑。

此行莫恨天涯远，咫尺理塘归去来。

是啊，咫尺理塘归去来。过了理塘，距离成都也就不远了。尼玛贡神山的那块石碑上，写着“遇见仓央嘉措”。我们到达时，太阳已经向着西山坠去。突然下起一阵急雨，我想起前往红龙乡的路上躲过了5场雨，也想起李哥和嫂子“千里送刀削面”。

“彩虹！”

一段美丽的彩虹出现在山谷里，随着阳光的照耀迅速地铺展开，而且是双彩虹。我们冒着雨，站在峡谷边看彩虹，拍照、录像。可以说，这是我看过的最大最明亮持续时间最长的彩虹。山谷给彩虹提供了更多空间，彩虹的弧度超过了半圆。直到彩虹渐渐消失，雨也停了，我们才上车离开。忽而，彩虹又出现在道路前方，路面的积水里还有彩虹的倒影。

不经意间的美好，总是无比令人激动和兴奋。伴着夕阳，我们继续翻山越岭，天黑的时候才到雅江县城。

（七）终点也是起点

（雅江-康定-泸定-成都）

酒店窗外正对着雅砻江，雅江县城的街道非常拥挤，因为受到地势的限制，只能在雅砻江两岸稍微平坦的地带修建房屋和街区。看到临江岩壁上的房屋，我还会想起骑行川藏线时住过的藏民家，阿妈做的面片汤的味道似乎还留在唇齿间。

离开雅江，前往有摄影天堂之称的新都桥镇。翻过折多山，就是康定县城。我们想在这里吃午餐，最终选定了KFC，但是我们竟然满大街找不到一个停车的地方。道路狭窄，停车场都满了。三位朋友在餐厅吃完，我和司机师傅在大街上开了两圈，再接上他们，停在出城的加油站旁边，吃了打包的汉堡和炸鸡块，喝了可乐。

康定，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的州府所在地。小时候就听过《康定情歌》，大学时代看过电影《康定情歌》，对这里充满了向往。骑行经过时，不知道唱过多少遍：“跑马溜溜的山上，一朵溜溜的云哟，端端溜溜地照在，康定溜溜的城哟……”今年

6

月份出发，恰好赶上北京突发的疫情，医院被隔离了一个星期。

从康定到成都，一路都是高速。遇到山就开隧道，遇到峡谷河流就架桥，这条高速路不知道有多少桥梁和隧道。到了泸定的出口，我们决定去泸定桥看一看。年时，我还在泸定桥上拍过匍匐前进的照片。如今再来，桥上挤满了人。我们就站在江边看看好了，拍个照片，打个卡，算是来过，继续回到高速上，一口气开到成都。

到了成都，就开始堵车。人多了，还真是不太习惯。尤其是，我已经在人烟稀少之地旅行生活了近3个多月。从下高速算起，用了一个多小时才到酒店。到太古里吃一顿丰盛的晚餐，朋友们终于也圆了川藏线的梦。

与我而言，终点也是起点。成都是年骑行川藏线的起点，也是今年骑行的起点。在这一路上，有多少次恍然如梦，有多少次昨日重现，有多少次我仿佛穿越了时空，与自己相遇。